馬蘭人 馬蘭歌

臺東馬蘭阿美人的音樂活動與思維

孫俊彥

4.2.1 準備日

目前仍為未完成初稿,請勿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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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ini!anini!sahafay!sahafay……」

清晨六點不到,平靜的小巷道傳來富有節奏感的廣播聲。這天是馬蘭豐年祭正式開始的前一天,稱為 sahafay 「準備日」。過去豐年祭準備日時,仍在聚會所受訓的「傳令少年」(pakarongay)要負責告訴大家豐年祭到了。他們一邊跑步一邊吶喊「 anini!sahafay!」(今天準備日!),手裏所拿的鈴鐺 tangfur 也跟着搖晃發出清脆明亮的響聲。傳令少年的受訓制度廢止後,準備日的報信工作已轉移到年齡階層的中年幹部「部落招待」(mihiningay)身上。部落招待開着車繞行部落,廣播提醒大家準備日的到來,迎接這一禮拜的盛大祭典。

tangfur 是一種比較沈重的鈴鐺,以前是傳令少年所專用,具有報信的用途,聽到 tangfur 的鈴聲就知道部落裏有事情。新馬蘭的部落招待在準備日報信時,想到一個特別的點子來模仿 tangfur 的聲響:他們騎着機車廣播,後方拖着一串空鋁罐碰撞地面噹啷作響,好似 tangfur 的聲音一樣。

圖 12:騎機車報信的新馬蘭「部落招待」
照片來源:2011 年 7 月 10 日筆者攝
影片 1:新馬蘭「部落招待」報信
照片來源:2011 年 7 月 10 日筆者攝

按照習俗,從準備日起族人不再工作,一律要投入豐年祭期間所需飲食物資如傳統服裝、漁具、糯米糰等的準備,不過禁止工作的規定對於現代人來說並不容易。舉辦豐年祭除了部落全體族人的投入外,也需要大量的物資。米酒、檳榔、菸是不可或缺的,場地所需要的帳篷、座椅、旗幟、布條、音響、競賽活動的獎品等,也得租借或購買,所以部落招待在準備日還得挨家挨戶地收取數百元不等的公務基金。

可能是擔心族人經濟困難無法繳交,部落招待收款時往往保持談笑懇求的低姿態。他們先向主人獻上檳榔米酒,再收取費用,並登記家名及主人名以為憑,主人領到的收據則可在豐年祭活動結束後做為摸彩用。期間大家聊天開玩笑,久未謀面的朋友拍照留念,有的人家還會要求部落招待得先唱歌跳舞才肯繳錢。熱愛歌唱的新馬蘭部落招待,不管從一戶人家到下一戶人家之間移動、進門前還是離開時,全程都以歌舞相伴,在這個寧靜的小村莊裏,準備日一整天就是聽到他們的歌聲四處迴盪,歌聲從哪方傳來,就知道他們大概收到哪戶人家了。

影片 2:新馬蘭部落招待收取公務基金
照片來源:2011 年 7 月 10 日筆者攝

娛樂歌舞

這一天部落招待與各戶人家一起跳的舞蹈,屬於一般娛樂、宴會、歡聚、迎賓、送客等類場合所使用的歌舞,這種舞蹈馬蘭人稱之為 Lakacaw 〈迎賓送客舞〉,原則上是眾人同舞,但一個人跳也無妨。豐年祭整個儀式過程中,也會大量使用 lakacaw 這類的娛樂歌舞。

圖 13:收取公務基金的新馬蘭部落招待與主人共舞
照片來源:2011 年 7 月 10 日筆者攝

所謂的 lakacaw 舞蹈,有狹義與廣義兩種不同層次的涵義。狹義地說,lakacaw 指的是某一首特定的歌舞,由特定的旋律搭配上特定的傳統舞步(見譜例 20)。其舞列形式無定則,可直列、圍成圓圈或圓弧,甚至各自於原地擺手起舞。舞步則依序由三個主要動作組成:

  1. miwakawak 「搖擺」1 字根 wakawak 字面意就是「擺手」,走路兩手自然擺動也是 wakawak 。:樂曲開始時,略微彎腰並微微屈膝,左腳約略向左踏出,同時雙手向左自然擺動,下一拍右腳跟着向左收攏,通常會踏得比左腳來得大力。然後相同的動作輪到右側再做一次。左右兩側完成一個四拍的循環,如此不斷反覆,其特色在於後拍的腳步會比前拍略重,因此與曲調旋律的強弱循環交錯。
  2. patiyati:樂句進入最後幾拍時,膝蓋彎曲,兩手以稍低的角度前伸,同時右腳反覆踏地(圖 14)。 patiyati 一字無對應的漢譯,我在譜例 20 中寫做「平伸」。
  3. kafekang ko kayam 「抬手」:只用在樂句的結束拍上,此時舞者身體挺立,雙手舉至肩膀附近高度,右腳踏地,左腳順勢抬起(圖 13)。

這些動作可衍生不同的變化,如踏步的節奏與次數等等。當舞蹈熱烈盛大、舞步整齊劃一,或是舞者情緒高漲時,腰彎得更低,雙手擺動幅度加大,腳步會踏得更加用力。

圖 14:娛樂歌舞 lakacaw 的 patiyati 動作
照片來源:2010 年 1 月 27 日筆者攝
譜例 20:娛樂歌舞 lakacaw 的曲調與舞步搭配
影片 1:Lakacaw 的舞步動作
拍攝時間:2005 年 6 月 8 日

廣義上,凡具類似用途的娛樂歌舞,都屬於 lakacaw 的範圍,可搭配各種曲調,也就是各種馬蘭人所說的「跳舞的歌」。即使是一般聚會當中坐着唱的歌曲如〈拜訪歌〉、〈第二首長歌〉等也無不可。舞步最常見的還是上述的傳統 lakacaw 舞步,差不多各種曲調都可以搭配傳統舞步。有些舞蹈動作較多變化,有更多擺手或踏步的變化,甚或模仿農耕的動作(蔡政良 2007:52)。這些新舞步乃是近代的創作,多用於表演場合。一般日常場合大家隨興而起的舞蹈,因為沒有事先排演練習,所以還是以傳統舞步居多。不論是傳統還是新創的舞步,共同的特點是不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