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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實詞歌謠與族羣思維 | 目錄 | 6.1 馬蘭社會的變動軌跡 >

去夏威夷要說「啊囉哈」，在泰國要說「沙哇蒂卡」，而當你來到台東，記得要說「馬卡巴嗨」喔！

這是臺東市「馬卡巴嗨」文化觀光祭的官方宣傳語（臺東市公所 2002），「馬卡巴嗨」四個字，出自阿美語的「 makapahay 」，乃是馬蘭人對所有美好精采事物的讚嘆詞。「馬卡巴嗨」文化觀光祭，自 1998 年起連續數年於夏季七月馬蘭阿美人的傳統豐年祭結束後舉行，由臺東市公所主辦，乃是臺東地方上的觀光盛事之一。活動內容每年都有不同的規劃，但皆以臺東境內阿美、卑南、排灣、魯凱、布農、雅美等原住民族的文化展示為主軸，由於工作團隊及族羣人口數的關係，活動內容在比例上還是以阿美族文化為多。「馬卡巴嗨」的舉行地點，一般在臺東的海濱公園及市區內的南京路廣場，項目有紀錄片放映、手工藝品教學與販售、美食以及歌舞展演等，每每吸引大批遊客。由於活動熱鬧有趣，外來遊客有時會誤以為「馬卡巴嗨」就是臺東當地阿美族人的傳統豐年祭。

以我個人的觀察，「馬卡巴嗨」最受歡迎的活動項目還是原住民的歌舞。目前馬蘭阿美人組織了好幾個表演團隊（參見高淑娟 2009：21-26），他們忙完豐年祭後，就得緊接著準備「馬外巴嗨」的表演節目。除了代表性的原住民牽手圍圓大會舞（而且常邀遊客共舞）外，內容推陳出新，有以西方合唱團式列隊並由團長指揮帶領的古謠吟唱，也有婚禮、拜訪等主題情境的戲劇表演。 2002 年由馬當部落一帶族人組成的「原音文化團」，在海濱公園的舞臺上把古調〈第三首長歌〉演唱成兩個合唱羣體的卡農，別具創意。

在今天年輕人漸不感興趣、昔日演唱情境又已遠去的時代裏，歌舞表演已成為愛唱歌、愛跳舞的老人家們的生活重心之一。老人平日賦閒在家，日子過得漫長，總是期盼著每週固定的練習時間，甚至還會督促年輕人要多安排演出，這樣才有機會出去走動，向外人展現自己的文化。由於表演團體的數量還不少，且各有風格特色，近年來彼此之間已形成暗自較勁的態勢，促進了地方上歌舞活動的良性發展。而優秀的歌手，大家則競相爭取。不過相處上合不合得來、對歌曲的理解是否一致、彼此歌唱風格能否取得協調，仍然是團員組成的重要考量，這點和一般族人的歌唱默契團體沒有什麼兩樣。

有展演曝光的機會，基本上大家都躍躍欲試，歌唱能力高的多分擔領唱或「高音」等重要角色，沒那麼有自信的就跟著眾人一起唱。但也不見得人人都能接受「表演」，像某個部落參與各種表演的一向只有婦女，年長男子完全不聞不問。甚至還有長老說：「 paylang（漢人）叫你們幹嘛你們就幹嘛嗎？」顯示其心裏對舞臺表演總是為了服務漢人而抱持不滿。

對於表演團體的年長成員來說，參與演出除了為生活帶來些變化之外，有時也是考量演出收益能幫助補貼家用。我就碰過幾次企圖心較高的歌手，私下探詢有沒有到外地表演的機會，也有人很在意演出酬勞的金額。

如果將親友間日常聚會中的歌唱視為族羣內部的人際互動，那麼歌舞表演就意味著馬蘭人與外界社會的接觸與回應，因此歌舞表演可視為馬蘭人對外關係的一種體現。值得探究的不僅僅是馬蘭人在表演過程中展現自己的方式，也包含了馬蘭人如何看待自己，以及期待外人看到什麼樣的自己。再者，由於對象的不同，舞臺上的歌舞形式，自然會與平日聚會或豐年祭廣場上有所差別，也必須另加討論。本章就從馬蘭近代不斷與外界接觸所造成的社會變遷開始談起，介紹百餘年來馬蘭人歌舞表演活動在形式與性質上的歷程與轉變。由於馬蘭地區熱絡的表演團體已有數篇論著詳加討論（黃姿盈 2006；高淑娟 2009），因此有關歌舞表演的觀察，我會將焦點放在表演事件的脈絡演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