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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2 學術調查與錄音 | 目錄 | 6.5.4 再脈絡化的歌舞表演 >

不論如何，即便是以宣揚文化做為展演禁忌歌舞的正當理由，馬蘭人心裏仍無法完全免除面對禁忌可能帶來危險的恐懼。〈部落先祖之歌〉就是最佳實例。在我個人的經驗中，老人家普遍不願意唱這首歌，原因在於他們自覺已不像過去的老人那樣懂得如何面對「神靈」（即 kawas）的問題，萬一唱不好可能對自己不利。馮建彰（2000：56）提到，一位馬蘭長者表示自己有豐富的國外表演經驗，見過很多外面的世界，並不擔心禁忌的事，想不到接受訪談後隔日該長者就生病了，許多原先已安排訪談的報導人得知之後紛紛取消約定。

因此若要接受訪談，或是把歌舞搬上舞臺，祭儀歌舞本身還是需要經過特別的處理，以削弱原有的禁忌成分。姬野翠採錄的豐年祭禁忌歌曲〈部落先祖之歌〉，領唱者的即興歌詞直接講明平常不能隨便唱這首歌，當晚只為了唱給日本來的朋友（指姬野翠）聽，一方面表明自己並非有意違反禁忌，一方面也提醒同伴注意：^[1]1 收於【姬野翠一】 22，領唱者郭英男，錄音時間 1991 年 7 月 27 日。

再以姬野翠採錄的〈祈雨歌〉為例，原本曲中穿插的祭詞呼聲省略了，領唱者即興演唱的歌詞則改成：^[2]2 【呂炳川】 102A 面之 4 。

這其實是一般日常歌謠常見的內容，與祈雨祭沒有關聯，也非〈祈雨歌〉的歌詞，所以表面上曲調是〈祈雨歌〉的旋律，但運用改變歌詞的方式，已脫去一些禁忌的成分。如果是舞臺表演祈雨祭，不會使用這類日常歌詞，因應禁忌性的變通方式是省略圍舞歌唱之前的祭祀程序，或避開重要的祭詞。不過郭英男的團隊在舞臺表演祈雨祭典時，各個細節還是十分講究，扮演主祭的郭英男神情專注地背誦祭詞，顯得十分投入，舞蹈及儀式程序也按部就班，一一呈現在觀眾眼前，是一場以擬真為訴求的演出。^[3]3 見高山舞集製作的《阿美篇──馬蘭部落》演出錄影帶。高山舞集團長林清美提供。換言之，郭英男等人並不介意再現祭儀歌舞會帶來什麼樣的危害，甚至可以說，這羣數十年間不斷為外來音樂研究者貢獻所知的大歌手，面對外界對於馬蘭歌謠的好奇與探究已經習於為常，他們更在乎歌舞是不是能以最「漂亮」也就是馬蘭人說的 makapahay 的方式呈現在觀眾面前。

不論如何，演出〈祈雨歌〉後，不管在臺北或巴黎，會場外總是突然下起大雨的趣事，有豐富表演經驗的老人家還是經常掛在嘴邊，藉以向我證明歌曲的靈驗。對馬蘭人來說，祭儀歌舞即便搬到舞臺上表演，仍然擁有一定程度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