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蘭人 馬蘭歌

臺東馬蘭阿美人的音樂活動與思維

孫俊彥

1.4.1 有關領唱與和腔

目前仍為未完成初稿,請勿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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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蘭阿美語中,「歌」叫 radiw,「唱歌」則是 milaradiw 。不論一個人唱歌、兩個人唱歌還是一大羣人唱歌,也不論唱的是什麼樣的歌,都叫做 milaradiw 。

領唱和腔,則是阿美族人一起歌唱時的基調。所謂的「複音歌謠」,也是在領唱和腔的原則下進行的。領唱者的作用在於發起一首歌曲的演唱。以下是幾則老人家關於「領唱」的解釋:

Mili'eciw 是「領唱」,mili'eciway,就是「領唱的人」。領唱就是「帶頭」的意思。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由領唱者來決定要唱什麼歌,一聽到他的歌,大家就知道要怎麼唱。
大部分都是男生領唱,不過女生也可以領唱,一樣可以唱得很好聽。只要主動都可以領唱,也可以老人指定晚輩唱,或者是大家輪流領唱。
當有人領唱時,旁邊的人會聽他的 oric 。 Oric 就是「歌詞」,是這首歌所要講的內容。好比一個青年要去當兵,領唱的人會鼓勵他,在他的歌詞中講出鼓勵的話。如果是朋友來家裏,就會唱「今天你們來我家,我很高興」。

領唱者可藉由「即興填詞」(mi'oric)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心境或想法。 Oric 是指有實際字義的歌詞。領唱並不一定要加入歌詞,但年紀越大、對阿美語與熟悉的演唱者越有能力也越常即興填詞。不過戰後出生的馬蘭人,幾乎都沒有什麼即興填詞的能力了。

老人談到即興填詞時,以各種聚會開始前的「酹酒儀式」做比喻。行祭者在酹酒的同時,輕聲呼唸祖先之名,報告聚會目的及與會者身分,並請祖先參與。而歌唱時領唱者的「即興填詞」,往往會提到其他與會者的名字,叫到名字的人則呼聲相應。碰到外來研究者的請求錄音,領唱者當然會在填詞時提起這件事,這在已出版的實地調查錄音中很常見,以下便是一個例子:1鄭瑞貞】 6,鄭瑞貞 1989 年的錄音。筆者譯。

hanita(如此) ku() radiw()  no mita(我們的)

我們的歌是這樣的。

u() ma'an(什麼) hanaca(不然) no mita(我們的) kuni(這個) kamaro(聚會) i() no mita(我們的)

我們就這樣在此聚會。

mitengeray() ku() singsi(老師) hatini(這裏) tu() radiw() no mita(我們的)

老師在這裏聽我們的歌。

sama'anen(如何) ku no() 'amis(阿美族) a() radiw() sanay(如此)
patenger(給聽) kita(大家) no() hatini(這裏)

我們在這裏給人家聽我們阿美族的歌。

u() ma'an(什麼) hanaca(不然) no niyam,(我們的) singsi(老師) ku() radiw() no niyam(我們的)

老師,你覺得我們的歌如何呢?

kuni(這個) kamaro(聚會) no mita(我們的) no() hatini(這裏)

這就是我們的聚會。

u() 'edeng(結束) to() ku() mako(我的) a() radiw() kunini(這裏)

我的歌到此結束。

當領唱者唱完一個句子(或一個段落)後,大家和腔應答。和腔,在馬蘭稱為 milecad 或 micada 。指是雖然是同一件事,但兩個詞的涵意着重的是不同的面向。馬蘭人是這麼解釋的:

領唱者唱完之後,大家就跟着 milecad 。 Milecad 就是「合音」,有「幫忙」的意思,幫忙一起唱。
只要大家一起唱,就可以叫做 milecad,lecad 就是「一起」、「一樣」的意思。就算只有兩個人也是 milecad 。
Micada 是「接」、「接受」的意思,比方別人給你禮物,你收下來就是 micada 。領唱之後大家接着唱,也就是 micada 。
只有兩人唱歌時,領唱者也要接唱;三人以上的時候,領唱者就可以唱、可以不唱。

綜上所述,milecad 的本意是「一起唱歌」,指的是領唱之後羣眾一同應答和腔。我將 milecad 譯為「和唱」,一方面有「應和」的意思,一方面也表示本意中「合唱」的意味。至於 micada,則指和腔羣眾在領唱之後接着唱歌的行為,我譯為「接唱」。所以相對於領唱,milecad 「和唱」和 micada 「接唱」這兩個詞指同一件事,前者突顯其羣體演唱的性質,後者則表現出承接領唱的行為。

傳統上領唱者會根據場合、心境即興填詞。不過和腔羣眾唱的都是 ye ya hay 、 hay ya hay 這類沒有意思的虛詞。

就像聚會中唱歌通常不需要特別提醒,喜歡唱就隨時開口一樣,每個人「接唱」的時間點也不會精確一致。當聽到別人「接唱」時,大家趕緊跟着一起唱,形成「接唱」時句子開頭錯落不齊的現象。這種唱歌的習慣在越年長的馬蘭人身上越是明顯。

音樂 1:「接唱」開頭錯落不齊
錯落的「接唱」發生在 0:37 處。歌曲:〈拜訪歌〉。演唱:陽登輝、郭英男、林振鳳等人。族人自錄,約於 1980 年代。 Ramero 提供